七月十五日八点三十分。
「还以为死定了……」
「是呢。不是确实死了一个么。哼哼哼。」
「我说你啊……」
经过催吐并灌下三四罐牛奶之后,我总算是勉强活了过来。但是,挑战了人体对麻婆豆腐的承受极限的石拆则被送到了医院里。从某种意义上知难而退是明智的。
『心悲壮 曝尸荒郊有何妨 秋风透心凉』——他在被医生拖走之前如此低吟道(脸上透着战士全力奋战之后终得战死沙场的心满意足的表情)。你是从哪里看到这些教学资料上没有的的东西啊,竟然还背下来了。还有现在是夏天吧。
在把为荣耀而死的石拆丢到第二区划的医院以后,我和多纳尔就踏上了回家的道路。顺带一提,石拆并不需要住院,但是多纳尔还是微笑着给他递交了住院申请——反正费用是用石拆自己的钱付的,他这么说。不好意思啊石拆同学,看来你平日攒到假期用来挥霍的钱得稍微打点折扣了。
虽然是夏天,但是到了这个时间,天也完全黑了下来。但是白天一直在蓄力的太阳能路灯仍旧把路面照得如同白昼一般。
我不禁觉得有些浪费。放眼望去,不要说车辆了、就连行人都几乎没有几个。但是毕竟机器不会思考,有这样的情况也是没办法的吧。
当然,偶尔还有巡逻的小型AMU经过。虽然平日看来这玩意运行得相当安静,但是在夜深人静时,靠得近了还是能听出马达运转的声音的。
真是安静。
不过,吠舍区的宵禁时间统一在十一点。也就是说,在现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,街道上仍应当是灯火通明、车水马龙的。但是,这里是作为学生宿舍集中地之一的第三区划,而明天就是暑假。所以说在六点放学之后,住校的学生们大多选择了收拾一下行李,然后搭乘交通工具回到家中。
像我这样即使放了假还住在宿舍里的是极少数。我并不是无家可归,只是不想给大叔——也就是我的监护人——添麻烦罢了。更何况,我还要补课。
「……补课啊……」
我喃喃自语。
如果说我是因为学习成绩的问题而补课,那还好说。只要努努力,总会有办法的。
但我补课的缘由是「术式」。
不算那所谓直接操控(或者说挤出一点来比较合适)以太的小把戏,我拿术式真是没有办法。对我来说,这简直就和叫我去学鸟飞一样。
我看了一眼和我并排走着的多纳尔。
「我说…多纳尔?」
「嗯哼?」
「使用术式……是怎样的感觉?或者说,你是怎么使用术式的?」
战列舰级。多少术式梦寐以求的级别。而我身边就有这样一个人。
「怎么使用、吗……」
他把手托在下巴上,露出了有些困惑的表情。虽然平时没有点正经的样子,但是这家伙认真起来还是很可靠的。
「……不好说啊。使用术式的能力是与生俱来的,课程不过是对其进行开发和强化罢了。非要说的话,应该是不知不觉就使用出来了吧。可以说是和转头走路一样,非常自然的事情。如果我问你「你是怎样走路的」,恐怕你也无法回答吧。」
「……也是啊。」
理论和实践是两回事。就算将所有关于赛跑的理论、技巧、知识背得滚瓜烂熟,也未必能跑出优秀的成绩来。术式想必也是一个道理吧。或许我的症状和残疾是差不多的性质。
算了。多想也没用,换个轻松点的话题吧。
「我说……最强的术使是?」
「嗯…现在的话,必然是「第一印」吧。」
「七印」——位于「术式」顶端的七人。这个我还是有所耳闻的。能够发动「上级驱动」、怪物中的怪物。但是至于每一印是怎样的家伙,我就不清楚了。
「那是个怎样的人?」
「既然是第一印,那就必然是非常可怕的家伙吧——毕竟是有着「希瓦再临」的称号啊。」
「希瓦?印度教里的那个湿婆?」
「不是啦。那个传说中活跃在二战战场的破坏神,「三眼的希瓦」。白发红瞳,只要一睁开第三只眼就能团灭一支军队……」
「……那根本就是都市传说的感觉吧。」
「与其说是都市传说不如说是野史吧。毕竟二战史上根本就查不到这个人。」
好吧。我就知道。
「真是的…要是真有这种术使,我们当初就不会被教会……」
「喂。」
「————!」
胸口突然一紧。
糟了。
刚刚说了「不该说的话」。
我连忙低下头来。
「…不好意思。」
虽然这慌张只是多年以来随波逐流,但是我还是不由自主地道了歉。
沉默在我们之间持续了几秒。
「——嗯,说到白发啊…真是很少见的发色不是么?」
「诶?啊、是啊。」
是察觉到我的窘迫了么,多纳尔突然引出了和之前关联不大的话题。
谢谢…真是帮忙了。
虽说自治州什么人种都有,但是「白色」毕竟不是应该出现在正常人头上的发色。所以,如果真有白发的人,那应该是相当显眼才对吧。
「话说回来,班里也有一个家伙是白发啊……那个,叫什么来着?」
多纳尔苦苦思索着。平日几乎不来学校,你能记住每个人的名字才怪吧。
「——琪亚·由尼克同学吧。」
「啊啊,好像就是那个名字。」
「那家伙不可能是「第一印」啦。」
「哦~你倒是很肯定啊?」
「不是……你看啦。虽然也是白发,但是她的白是稍微带点紫色的。瞳孔也是,不是刚刚说的红瞳啦。」
「嗯…是呢。你倒是观察得很仔细啊?」
「哈?」
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想表达什么。
「嗯…还是说,不愧是邻居呢?」
……好吧。你是想强调这个问题啊。如果你以为我会像纯情少女被提及「喜欢的人」时突然脸红的话,你就彻底失策了,多纳尔同学。不好意思,我可是理智的资深处男。
「……别把我说得和窥探狂一样啦。倒是对不上同班同学的相貌和名字的多纳尔你有点异常吧。」
宿舍采用的是公寓式的小楼,每个人有一个单间。学校提供宿舍,但是并不负责安排——也就是说,在交了相应的钱之后,学生可以挑选宿舍的位置。
所以每个人只知道邻居是本校的学生,但是至于姓甚名谁,不去亲自确认一下的话就无从得知。
我一升入高中的时候在班级里并没有什么认识的人,更不要说朋友了。所以我就随便挑了一间靠墙的。换句话说,我只有一个邻居。
然后,非常凑巧。那一个邻居就是同一个班里的琪亚·由尼克。
如果有人以为轻松愉快的青春恋爱喜剧就此展开的话,那就大错特错了。
——搭不上话。完全搭不上话。
不是说我不想搭话啦,但是一看到那张扑克脸就失去了开口的信心和欲望。总感觉和她交流是非常非常麻烦的事情。
然后,不仅如此。我早上要准备中午便当,加上我没有前一天晚上把材料都准备好的习惯,所以每天都是踩着预备铃进教室的(只要不迟到就行了是吧)。晚上放学我又是回家社的,最多就是去商店街逛一逛,或者被班主任(二十九岁零几个月身高超过180cm未婚)留下进行爱的教育。所以说「呦 好巧啊 一起上学/回家吧」的情况基本不会出现。就算是以彩票头奖一般的几率相遇了,我也不会闲到去做这种事情。
「……总之就是这个样子。虽然住得近但是生活上没有什么交集啦。」
……没有回话。
「喂喂?多纳尔同学?你有在听吗?」
他终于所有所思地转过头来。是闹哪样啊,这个「接下来就是我的推理」一般的表情。
「嗯……关于「没有什么交集」的能说上这么一堆,你也真是才华横溢呢,李唯同学。」
「……我说你啊……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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